土豆玉米的跨国之旅
发布时间:2021-12-01
文|张宇鸿
在咱们的餐桌上,一直离不开玉米和土豆,但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是,最能代表传统农业文化的玉米和土豆竟然是远渡重洋的“舶来品”,在山东大地仅有几百年的历史,这是怎样一段有趣的历史呢?
公元1492年,航海家哥伦布经过万里航行,在地球的另一端发现新大陆——“亚美利加洲”。这片沃土幅员辽阔,作物丰富,让远道而来的欧洲人大开眼界。之后的数百年,以西班牙、葡萄牙、荷兰、法国为首的欧洲国家在中美、南美洲开展广泛的殖民活动,直接改变了世界历史方向,并对万里之外的中国产生了极大影响。
受登陆地点的影响,欧洲人最先对中、南美洲进行了探索,这里生活着大量黄皮肤、黑头发的印第安人,他们分属于玛雅、印加、阿兹特克等部落帝国。令欧洲人吃惊的是,大部分印第安人的生产力仍停留在石器时代,没有金属制品和大型牲畜,但他们却建立起了一个个庞大而独立的帝国,养育着数千万人口。在长期观察中,欧洲人终于发现其中的奥秘:原来,与世隔绝的美洲大陆生长着许多独一无二的农作物,淀粉含量高,易于生长,无需过多打理就能为当地人提供大量热量,玉米和土豆便是其中的典型。
阿兹特克古城
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同时期,亚洲、欧洲都面临着人口快速增长的问题。同古代中国人一样,欧洲先民很少食用植物块茎,主要还是将小麦、大米作为主食,因此最早由美洲探险家带回的土豆并没有被欧洲人重视,只留意到了它紫色的小花,被贵族们作为装饰盆景。后来一位法国农学家安·奥巴曼奇在长期观察和亲身实践中,发现土豆不仅能吃,还可以做面包等。从此,法国农民便开始大面积种植土豆。1565年,土豆传到爱尔兰。不久,其作为主食逐步扩散到印度、爪哇等地,最终传入中国与日本。
明万历年间,蒋一葵撰著的《长安客话》卷二《黄都杂记》中,记述“土豆,绝似吴中落花生及香芋,亦似芋”。明代上林苑有专司蔬菜种植的“菜户”,在筛选、培育土豆上有一定技术优势,但作为服务于宫廷的机构,既不会大面积栽种土豆,更不可能将薯种和种植技艺传入民间。
第一批来到中国的土豆重蹈了在欧洲的“冷遇”。面对这种从未见过的“古怪”作物,即便是经验丰富的大厨,也不知该如何烹饪。可能因为土豆外表与传统作物芋头很相似,又同样出自地下,人们便将其视作芋类的一种,并仿效烹调芋头的方式对其或蒸或煮。土豆最初曾是宫中宴飨的高级食材,但御厨们对于烹饪这种高淀粉植物没有经验,没有创造出独特的烹调手段,而民间也对烹饪土豆兴致缺乏,在整个明代,人们关于土豆没有留下过于深刻的印象,只是模糊地将它当作一种新型的芋类浅尝辄止。
荷兰15号土豆
清朝入关后,随着社会环境稳定,我国人口出现了大规模激增。顺治十八年(1661年),清朝官方统计的人口仅有1920万,雍正时期人口开始激增,到了乾隆六年(1741年),清朝人口达到1.43亿；乾隆六十年(1795年),清朝人口达到了2.96亿；而到了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清朝人口更是大爆炸,达到了4.12亿。巨大的人口压力迫使许多地方政府开始有规模地种植土豆等新型作物。清代对土豆最初的做法是打磨成粉,与荞、麦等主食一同烹煮。这种做法虽依旧有些寡淡,但比之单纯地蒸或煮还是有一丝新意的,更重要的是,它能贮藏。因此,较长时间里,土豆粉在全国多地颇为盛行。而在偏远山区,由于环境恶劣、粮食缺乏,土豆渐渐晋升为主食,其做法也开始丰富起来。随后的一百年,土豆在中国彻底生根发芽,成为了重要的粮食作物。在战争、蝗灾、洪水等动乱中,小小的土豆用一点点甜糯的淀粉撑起中华文化的根脉,成为田间地头最常见的面孔。
与土豆略显不同的玉米,则有着更为坎坷的身世。现代生物技术和考古资料都表明,玉米这种作物不仅仅是自然创造的,也是南美洲土著千年之间不断培育的结果。野生玉米只是一种生长在南美洲山地的野草类植物,是当地原住民不断杂交培育才有了现在我们熟悉的玉米棒子,在玛雅和阿兹特克文化中都有着对玉米神的图腾崇拜。
南美洲玉米神
嘉靖三十年(1551)年,在传入欧洲55年后,河南《襄城县志》出现了关于玉米在中国的最早文字记载；四年后的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由云南土司进贡的玉米在送入北京的途中经过河南巩县,又被《巩县志》留下记载。湖北“环邑皆高山以包谷为正粮,间有稻田种植,收获恒迟,贫民则以种薯为正务,最高之山惟种药材,近则遍植洋芋,穷民赖以为生”。
到了清朝嘉庆皇帝时期(1796-1820年),湖南湘西的《龙山县志》记载说,当地的棚民“烧舍种植杂粮,包谷尤为大庄”,同时期的湖南浏阳,其《浏阳县志》也记载说:“山土只种包粟”。
玉米传入中国后,老百姓们对于这种香甜的美食赞不绝口,大家起初将玉米带皮直接烤熟食用,后来将软糯品种的玉米蒸熟,别有一番香甜滋味。中国北方的百姓更是将玉米晒干磨成粉煮粥,一碗热乎乎的棒子面粥是许多游子对于家乡最难割舍的回忆。
时光荏苒,原本神秘的土豆、玉米在中国走入寻常百姓家,成为了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美食。西班牙人掠夺的黄金白银早已湮没在宫廷的纵情声色与比斯开湾的炮火中,但美洲人真正的瑰宝——玉米、土豆等作物,却在沉默中征服了世界,直到现在,仍向我们展现来自新大陆的智慧与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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